吴王余祭在位的时候,有一次派他的弟弟季札做使者,到各个诸侯国去访问。季札是有名的贤人,每个国家都很欢迎他。
他来到鲁国,鲁襄公热情地设宴款待,还热心地询问季札有什么要求。季札说:“我听说因为周公制礼作乐的缘故,鲁国保存了一套周天子的礼乐。这在别国是看不到的,我很想观摩一番,不知贵国是否允许?”鲁襄公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鲁国的乐队、唱诗班、舞蹈队开始为季札表演礼乐。最开始是依照顺序演出十五国风。不过,季札在观看演出的时候不知道每组诗章的题目,他只能通过自己的鉴赏给出论断。
首先歌咏的是《周南》和《召南》。季札看了以后评论说:“真美妙呀!似乎看出周朝教化的雏形已经具备了;虽然还不是尽善尽美,但人民已经没有什么怨言了。”
接着又演出《邶风》、《鄘风》、《卫风》。季札评论说:“真美妙呀!虽然人民尚有痛苦,但主政者的德泽使他们不致于困穷。这大概是卫国康叔、武公时期的诗吧!”
下面是《王风》。季札说:“真美妙呀!我似乎觉察到人民的忧患,但他们心中并没有恐惧感。这应该是平王东迁以后的诗吧。”
听了《郑风》之后,季札说:“音节太繁琐,就像郑国的政令一样。严苛的法律让百姓无法忍受,我看郑国有亡国的危险。”
《齐风》演出之后,季札赞美说:“真美妙呀!音乐深远宏大,有泱泱东海大国之风,姜太公实在是东方诸侯的表率,齐国的未来不可限量呀。”
接着是《豳风》。季札评论说:“真美妙呀,让我感受到民众的欢欣愉悦,而这快乐的感情又能有所节制,应该是周公东征时留下来的。”
季札评论《秦风》说:“乐章宏大到了极点,好像是周室旧地的风诗。”评论《魏风》说:“很美妙。音调中正平和,如果能辅以德政,自然有所作为。”评论《唐风》说:“诗人的忧思很深邃啊。如果不是陶唐氏的遗风,怎么会有这么深远的忧思呢?”又批评《陈风》说:“曲风太放荡,毫无节制,这个国家一定政治昏乱,估计也不会久远的。”
《郐风》和《曹风》演奏完后,季札默然地坐着,不予置评。
十五国风表演完毕,接下来是《雅》和《颂》。季札先观摩了《小雅》,赞许地说:“很优美!这曲子虽然有哀思,却没有二心;虽然有怨忿,却没有怨言——这大概是周德衰败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有先王的遗民在呀!”
欣赏了《大雅》,季札景仰地说:“多么广阔啊!多么和谐安乐啊!音乐的曲调是抑扬顿挫的,音乐的本质精神却是正直无私的,这就是周文王的盛德吧!”
欣赏了《颂》,季札赞不绝口地说:“美到极致了啊!正直无私却不倨傲,曲折委婉却不屈从,亲近密切却不冒犯,独立自在却不离间,迁徙辗转却不淫邪,反复往来却不厌倦,悲伤痛苦却不消沉,开心喜悦却不放纵,德泽天下却不匮乏,心底宽广却不炫耀,施予恩惠却不铺张,有取所需却不贪婪,处静平和却不僵化,行动果敢却不轻浮;五音有序,八风克谐,体现了节度和秩序中和协调的美感。虽然这些曲子赞颂的好像是不同时代的贤明君主,但他们的盛德都是一致的呀!”
其后表演的是前代的舞乐。看了文王时期的《象箾(shuò)》、《南籥(yuè)》,季札心情愉悦:“很优美,但是好像表露出一点遗憾。”看了武王时期的《大武》,季札高兴地说:“真好啊,周德极盛时期的音乐就该是这样的!”看了商汤时期的乐舞《韶濩(hù)》,季札若有所思地说:“圣人的德行那么广大,却还有缺憾的地方,做圣人确实不容易呢!”接着是夏禹时期的《大夏》,季札频频点头议论道:“伟大啊,为国为民那样勤勉却不自以为有功,除了大禹谁能做到呢?”
最后,鲁国乐舞队表演了虞舜时期的乐舞《韶箾》,季札看完以后惊喜不禁,起身向鲁襄公行礼道:“这支乐舞表现的盛德已经达到极致了,就像辽远的天穹无不覆盖,就像广袤的大地无不承载,再高尚的德行,恐怕也很难超过这种境界!我已经领略到尽善尽美,不能继续欣赏下去了。请停止演奏吧,即使还有其他的乐舞,我也不敢再请求观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