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如果你想知道宇宙究竞有多大,只要网上搜索一下就能得到一串数字,然后马上忘得 一干 二净。如果你真的要了解宇宙有多大 ,以及它实际 上意味着什么 ,那么希望你能记住,我们对宇宙的了解,是在好几个世纪的时间里经过漫长的努力一步一步获得的。知道 这一点会对你有帮助。每一步的努力 ,都让我们向宇宙的更深处看得更远一点。今天我们这么轻易就能得到答案,所以这听起来似乎有 点不可思议,但从前的人们为了丈量宇宙却要付出生 计甚 至生命的代价。
在这个漫长的了解过程中,有两个阶段最大限度地揭示出了宇宙的浩瀚。这两 个阶段都很重要,因为它们揭示了我们作为一个物种的秘密,以及我们在宇宙中探寻我们的位置的决心。
太阳离我们有多远,它有多大?
在古希腊 神话中,太阳神赫利俄斯 每天都用战车载着太阳穿越 天空。赫利俄斯的小儿子法厄 同有一次把战偷出来驾着去兜风。 不过,你能猜到了,故事的结局并不太好。拉车的马失控了,法厄同连人带车 一头从天上栽了下来,撒哈拉大沙漠成了一片焦土法厄同自己身上也 着了火 。为了拯救地球,天神宙斯不得不用一道闪电杀死了那个孩子。
当然,那时没有 人知道我们与太阳的实际距离,也不知道太阳可能会 有多大 ,是不是能搬上 一辆战车。但是,也有 一些 人愿意为了知道这些付出生命的代价。
希腊 天文学 家和数学家欧多克索斯(Eudoxus)写道:“我宁愿像法厄同 那样被烧死。如果这样就 能让我触摸太阳,知道它的形状、大小,还有和我们的距离,我 宁愿付出那样的代价。”14
过了两 千多年, 天文学家才有了找到答案的可能。1716年, 我们已经知道了各大 行 星与太阳间的相对距离,比如, 人们已经知道金 星到 太阳的距离大约 是地球到太阳距离的四分之三,但还无法知道任一行 星到太阳的实际距离。虽然太阳和 行星每天庄严地穿越天空的仪式已 被观测了几千年 ,但太 阳 系到底有多大,在那时候仍然是个谜。
在那一年,英国天文学家埃德蒙·哈雷(Edmond Halley)提出了一个大胆的 计划,人们终 于由此找到了答案。他的计 划是用一种叫作 “视差”(parallax)的方法,这种方法到 现在还 在用。你可以通过一个 简单的实验亲自体验 一下什么是视差法。
请伸出手臂 ,大拇指朝上。用 一只眼 睛去看 你的大拇指,另一只眼睛闭起来。现在闭上这只眼晴 换另一只眼睛睁开,重复这个过程 ,交替睁开和闭上一只眼睛去观察。 有没有发 现 ,你的大拇指相对于背景中较 远的物体发生了位移?
现在让 大 拇 指离你的脸更近一点。再次尝试交替 睁开和闭上一只眼睛观察。注意到了吗?这一次,大拇指位移的幅度更大了。原理是这样的:如果你从两个不同的位置观 察同一个物体 ,它相对于远处背 景的位置发生了位移。而所观察的物体离你越 近,位移就越明显。假设你知道你双眼之间的距离,并且能够测量出你 大拇指相对背景位移的距离是多少,那么就 有可能知道从你的脸到拇指之间的距离是多少了。
哈雷的计划是从两个相 距较 远 的观测地点来观 测一个被称 为“金星凌日”的 天 文现 象。凌日现 象是日食的一 种,也就是从地球 上来看,行星刚好 运行到太阳的正前方。整 个 现象只会持续几个小 时。哈雷的计划也要比你刚才所做的实验更复杂一点,因为金星 和你的大 拇指不一样,它在不 停移动。因此,观测 的时间也至关重要。这个计 划还涉及记录确切 的 入凌和出凌时间(图1.1)。通过从地球上两个不同观测点 来观 察,就可以 利 用视 差 法确定地球到金星的距离 ,进而得出地 球 到 太阳 和到其他行星的距离。这样,最终将有可能确定整个太阳系 的大小。
不过 ,这里有个不为人知的难题。从地球上观察金星凌日,一个世纪只有两次 机会, 这两次间隔八年,此后就要再等上一个世纪。'年迈的哈雷意识 到,自己 有 生之年无法亲自观测了,因为下 一组的两次金星凌日将从1761年开始。
“所以我建议,” 他写道 ,“一遍 一遍 地向那些好奇的 天文 学 家们建议,(在我 死后)他们会得 到这样的观测 机会。他们会记得我的告诫,并尽他们所能 完成这项观测……到那个时候 ,对行星的轨道做出更 精确的测算,可能会帮他们获得永恒的声名和 荣誉。”
哈雷极力主张要在多个不同地点进 行 观 测,因为任何一个地点的观测者 都可能 “受到云 的干 扰而 错失良机。我不知道这个时代或下 个时代的人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再见到这种天文现象,但要为这个最崇高的问题找到确定的 答 案 和 充分的依据,就全靠这个机会了”15。从相距尽可能远的两个 地点进 行观 测,再综 合不同的观测数据,这样得出的结果会更加准确。
在1761年和1769年的两次金星凌日时,许多天文学家前往了全世界各个地点,但我在这里只谈其中的3支远征观 测队。那些观测队去的目的地, 用今 天的眼光来看都可 称为度 假胜 地。其中 一支队伍去了墨西哥下加利福尼亚 半岛南部的圣何塞-德尔卡沃,另 一支去印度的庞迪切里,第三支去了南太平 洋 的 塔希提岛。
这 样的 旅行听起来是一次辉煌 壮举。然而在18世纪,航海旅行常常相当于被判了死刑。旅行中可能遭遇各种危 险,比如沉船、 风暴、 海盗、战舰、疾病和不太友 善的土著,更别提还要在船上度过好几个月的艰苦生活了。
法 国天文学家让·沙佩·达奥特罗什(Jeam Chappe d'Auteroche) 被法国科 学 院派往圣何塞-德 尔卡沃。他曾希望能去南太平洋的观测点,但没能如愿。经过长达 八个月艰苦卓绝 的长途 旅行,他和他的观测队到达了圣何塞,但却发现 这个地方爆发了一场致命 的流感, 也可能是斑疹伤寒。很多居民已经被这种疾 病夺去了生 命。于是,他面临着生死抉择:留下就会冒着被 感染致命疾病的风险,否则 就要再找一个合适的观测地点,那样就要冒着 无法及时建好观测站的风险。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无畏的达 奥特罗什决定留下来。是的,他确实病倒了,但是在金星凌日出现的那一天 , 他从病 床上爬起来完成了观测。“我知道我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在 日记本上写道,“但 是我已经完成了我的目标,死而无憾了。”16年仅41岁的达奥特 罗什离开了 人世,事实上,和他一同被传染病 夺去生命的还有两名西班牙 海军天文学家,以及 村子里四分之三的西班牙人和美洲土著居民。
在他的观测队中仅有两 名队员幸存,其中一位是画家亚 历山大-让·诺埃尔(Alexandre-Jean Noel),他画下了送葬队伍肃穆的仪式画面。在那个探险的时代里,摄影 术还没有发明,画 家对一 支远征 探险队的重要性不亚于科学家,因为他们能帮助记录新大陆 上稀奇古怪的动植物 和地 形。
第二支探险队去了印度,他们的运气比第一支略好一点。法国天文学家让-巴蒂斯特·勒让蒂尔(Jean-Baptiste Le Gentil)原本打算在教堂里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但在 听了一次激动人 心的关于 天文学的演讲后,转 行成了一位 科学家。1760年,不满40岁的他告别了家 人和未婚妻,登上了一艘 开往庞迪切里的法国军舰。经过几个 月的海 上航行,经受了狂风暴雨的洗礼,勒让蒂尔却得知英国人已经 封锁并最 终 占领了庞迪切里港。由 于无 法上岸 ,他 被迫在摇摇晃晃的舰船甲板上观测金星凌日,然而在甲板 上他 无法进 行任何有价值的观测。
难以置信的是 ,勒 让蒂尔毅然决定在这个地方再等 上八年,观测下一次也就 是1769年的金量凌日。毕竞,在
途中,他曾勇敢地战胜了风暴和战舰,因此 他决心要完成自己崇高的使命。
多年过去了,终 于等到了第二次金星凌日。在凌日之前的几个月里,庞 迪切里一直风和日丽。期盼已久的金星凌日的日子到了。 当天凌晨两点,勒让蒂尔醒了 ,从床上起来。“我看到了世界上最今 人震惊的事,”他写道,“ 整个天空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我从 祖国把自己流放了,结果却 只能观看这些要命的云。它们偏偏就在我要进行观 测的节骨眼上,恰好遮在太阳前面,从我手里夺走了所有 努力的成果。”1
勒让蒂尔返回法国时,离他出发 已经过去了11年,但还有更坏的消息在等着他。他的家人都以为他已经在远征中丧生 ,所以分割了他的财产。他的 未婚妻也已经嫁作人妇。两个世纪以后,加拿大剧作家莫林·亨特(Maureen Hunter)根据他的故事写了一部戏剧《金星凌日》(Transit of Venus),还有人写了一部同名歌剧。
英国天文学家查尔斯·格林(Charles Green) 关于地球 和太阳距离的探险则更引人注目。1768年,他乘坐一 艘名为“奋进号” 的轮船前往塔希提岛,船长是 年轻的詹姆斯·库 克(James Cook)。 这位库克船长此前还从未做过这样 的长途航行。此次远征 考察的部分经费来自英国皇家海军和 皇家学会,其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去南太平洋观测金星凌 日。
船上同行的还 有一位年轻企业 家,叫约 瑟 夫·班克斯(Joseph Banks)。班克斯是一位富有地主的儿子,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父亲的财产。他没有待在家里享受锦衣 玉食的生活,而是花钱雇了老师来教自己学习各种科学 ,特别是 植物 学。他自己组建了一支 有8名助手的探险队参加远 征,还自 掏腰 包一万英镑装备远征队–这笔钱大概能买下四艘 “奋进号”。当“奋进号”于1768年8月起航时班克 斯在日记中写道:“我们起航离开了欧洲,只有老 天知道要多久才能 到达目的地,也许是永远无法到达。”18
因为曾经有过意义非 凡的观测,塔希 提岛上的金星观测站现在已经成了著名的景点。尽管 凌日之前的那几天天气恶劣,但 让格林喜出望外的是 ,凌日当天的天空无比晴朗,阳光灿烂 ,没 有一丝云彩。 据远征队的一名队员记述 , 格林和库克船长的观测“除了让人无法忍受的 酷热之外,没有遇到一丝一毫的阻 碍; 排在大钟旁边的温度计 也 和我们一样在太阳下暴晒,读数一度高达48摄氏度”19。
库克船长的发现之旅使他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探险家之一。 几个世纪后,驾驶“进 取号”宇宙飞 船的科幻 英雄詹姆斯·科克(James Kirk)船长就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
“奋 进号”起航时,班克 斯只 有25岁。返航时,他甚至受到了比库克还要高的礼遇 。他的名字 成了 植物学的代名 词。现在在你花园里或窗台 上的植物,如木兰花、绣球花和倒挂金钟, 很可能是班克斯 及其团队从多次 探险 中带回的标.本的后代。班克斯成了国王乔治 三世的顾问,打造 了举世闻名的英国皇家 植物园。他还担任皇家学会会长长达41年之久。
不过,格 林 就没有那么幸 运了。他不幸在旅途 中去世,再也 没有 看到自己的家乡,年仅35岁。和他一同殒命 的还 有两位画家和近 一半的船员。原因是他 们 的船曾在现在印度 尼西亚的 雅加达停靠 ,之 后许多人都染上了痢疾和疟疾。格林的观测记录和科学笔记曾被批 评杂乱无章,但是 ,关于金星凌日的六百篇 科学论文中,只有五个观 测队伍的结果,被 选定为最终计算地 球到太阳距离的依据,而格林 的观测记录就是其中之一。其中有 一份观测记录是达奥特罗什的。
这些年轻科 学家 拿 自 己的生命冒险,甚至付出了生命,这些付出对后 代产生影 响了吗?这是毫无疑问的, 原因有很多,这里只列三个。第一,他们的发现揭示了 太阳系一这个我们在宇宙中的后院-是多么宏伟浩瀚。我们已经知道 ,太阳不仅仅是从 天上射下的炫目阳光 ,它本身极其庞大,足以吞下100万颗地球。太阳 极其遥远,距离地球1.5亿公里,一架喷气式客机需要花上17年才能到达太阳。而且在所有恒星中 ,太阳不过是其中离我们最近的那一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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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他们的发现成为衡量太阳系之外宇宙的 尺度。让我们 得以确定 地球与附近恒星的距离,然 后是银河系的大小,最后是可观测到的宇宙的大小。
但最重要的是,这些探 险家向 我们展示了“需要发现”意味着什么:这个我们身在其中的、创造了我们的宇宙,你 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什么?探险家们体现了科学发现的精 神,他们向我们展示了, 作为 一个物种,我们愿意付出多 大代价 来满足 一种绝非闲来无事的好奇心。这些努力是向宇宙发出的一个声明–我们是重要的,而且我们 关心宇宙。这些欧洲探险 家 所去的地方也许并不是新 大陆也并非人 迹罕至,但是他们把全人 类带到了 一个新的思维领域。
是啊,宇宙究竟有多大,这也正是无数科学家为之努力探索的问题,在探索的过程中,越是深入越是感觉到人类的渺小,但也正是这种渺小的生物创造出了伟大的文明,也许这个文明在未知的宇宙不算什么,但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宇宙间最伟大的奇迹,对此我深信不疑。
你端坐在那里,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浅薄,我曾忘情于两汉的歌赋,我曾惊讶于唐宋诗词,也曾流连于宋元的曲牌,如今而你才是人世间真正的圣人。